“老陈死了!就为了追那个女人,摔下桥了……”消息像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平静水面,在邻里间激荡起无数惊愕的涟漪,六十岁的陈建国,那个平日里总在社区花园里慢悠悠浇花、与老伙计们闲谈的退休教师,竟以如此惨烈的方式,猝然终结了自己的人生轨迹。
陈建国的生活曾像一本摊开的、字迹工整的旧书,退休后的日子被老伴的唠叨、孙子的吵闹、以及每日固定的太极课程填满,规律得如同钟表指针的行走,一次社区合唱团的排练,悄然在他这本旧书的书页间,夹进了一张色彩明艳的便签——王莉,合唱团里那个年轻了二十五岁的女声,她的歌声清亮,笑容里带着未经岁月打磨的明媚,像一道突如其来的光,刺破了陈建国周遭那层由习惯和责任织就的、略显沉闷的壳。
起初,那只是些隐秘的心跳加速,王莉发来的排练时间提醒,他会反复阅读;她随口哼唱的一句新歌,他会在家里独自练习时悄悄模仿,这种隐秘的悸动,像一簇微弱的火苗,在他按部就班的生活深处,重新点燃了早已熄灭的激情幻想,他开始格外注重自己的衣着,甚至偷偷买了价格不菲的生发水,只为在王莉面前,留住那几缕所剩无几的“尊严”。
王莉似乎并未察觉陈建国眼中那日益炽热的火焰,她的回应始终礼貌而疏离,如同对待一位热情但界限分明的长辈,在陈建国被情欲蒙蔽的感知里,这份疏离被解读成了一种欲语还休的矜持,一种“欲拒还迎”的信号,他开始编织自欺欺人的网,将王莉客气的微笑解读为青睐,将偶尔的工作交流视为特殊关注,他那颗在婚姻围城中逐渐倦怠的心,被这虚幻的“可能”彻底俘获,理智的堤坝在汹涌的欲望洪流下,开始摇摇欲坠。
那个周末的傍晚,王莉在合唱团群聊里发了一条信息:“刚排练完,累死了,想走走,谁有空一起?”陈建国的心脏猛地一跳,几乎要跳出胸膛,他几乎是立刻敲下回复:“我!我正好在附近!”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,老伴在厨房里忙碌的声响,孙子动画片里的欢快音乐,此刻都成了背景噪音,他眼中只有手机屏幕上那行字,以及随之而来的、不容错过的“机会”。
他匆匆出门,甚至没来得及解释一句,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,吹拂着他因激动而发热的脸颊,王莉走在前面,步履轻快,陈建国则努力加快脚步追赶,心脏在胸腔里擂鼓,他们走过灯火通明的大街,拐入一条相对僻静的沿河小径,河水在夜色下泛着幽暗的光,桥栏杆投下长长的、扭曲的阴影。
王莉似乎无意放慢脚步,她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手机,偶尔发出一声轻笑,那笑声像针一样刺痛了陈建国,他开始感到一丝不安,一种被戏弄的恐慌攫住了他,他不能就这样失去!不能让这唯一的“希望”溜走!他几乎是凭着本能,几步追上前去,伸出手想去触碰王莉的肩膀,想喊住她,想抓住点什么……
“王莉!等等你!”他声音急促,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嘶哑。
就在他伸手的瞬间,王莉似乎被这突然的靠近和声音惊到,下意识地猛地向旁边一闪,陈建国伸出的手落了空,身体因这急促的闪避而失去了平衡,他踉跄着后退一步,脚下是桥边略有些湿滑的斜坡,他试图抓住什么,只抓到一把空气,世界在他眼前急速倾斜、翻转,耳边似乎响起老伴的唠叨、孙子的笑声、王莉惊恐的尖叫……是河水沉闷而冰冷的撞击声。
一切都戛然而止。
冰冷的河水吞噬了他所有的喧嚣与不甘,当救援人员将他打捞上来时,他身体僵硬,双眼圆睁,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惊愕与不甘,岸边,王莉脸色煞白,手机从手中滑落,摔得粉碎,她怔怔地看着那具不再动弹的身体,巨大的恐惧和茫然笼罩了她,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,将她钉在原地,她未曾料到,一句随口的“走走”,一个无心的闪避,竟会将一个生命推向深渊。
陈建国的老伴赶到现场时,腿一软,几乎晕厥过去,她看着老伴冰冷的尸体,又看看旁边那个年轻得几乎可以做她女儿的女人,浑浊的老眼里先是难以置信的惊愕,随即是排山倒海般的悲恸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冰冷绝望,她从未想过,相伴半生的老伴,竟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,为了另一个女人,将他们的家庭、他们的过往、他自己的生命,彻底碾碎,她捂着脸,压抑的呜咽声在夜风中格外凄凉。
陈建国的葬礼简单而冷清,老伴强撑着操持,眼神空洞,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,前来吊唁的邻居们,在叹息声中夹杂着复杂的议论:“啧,一把年纪了,为个年轻姑娘,值吗?”“唉,老陈啊老陈,怎么这么糊涂……” “那女的也真是,……老陈追得也太……”言语间,是惋惜,是唏嘘,也有一丝对这场荒诞悲剧的难以言喻的评判。
王莉没有出现在葬礼上,这场突如其来的死亡,像一场巨大的风暴,将她卷入其中,又迅速抛离,她或许会背负着这份沉重的阴影和愧疚继续生活,但陈建国那被欲望驱使、最终在追逐中戛然而止的生命,却永远凝固在了那个寒冷的秋夜桥头,他为了一个虚幻的暧昧对象,为了心中那点不合时宜的“激情”,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,留下一个破碎的家庭和满地唏嘘的残局,这追逐的尽头,不是爱情,不是救赎,而是一面冰冷坚硬的、名为“现实”的墙,以及墙下那片再也无法回头的、幽暗的河水。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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